爷爷的青瓷碗摆在八仙桌上，碗面上的冰裂纹如寒溪迸裂，在釉面蜿蜒成霜花碎玉的纹路，碗底“廉洁奉公”四个字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我总觉得，这只从供销社退休时带回来的瓷碗，装着我们家三代人的月光。

1983年的秋天，小雨淅淅沥沥。爷爷时任供销社主任，办公室的门被敲得咚咚响。隔壁村的老支书拎着两筐新摘的苹果，鞋底沾满红泥：“老伙计，批点化肥指标吧，村里等着下种呢。”爷爷往青瓷碗里续了勺浓茶，茶叶在水面打着旋儿：“老张，指标是按人口分的，多批一克都是违规违纪。”老支书脸涨得通红：“你就睁只眼闭只眼……”话音未落，爷爷已经把苹果推了回去，青瓷碗里的剩茶泼在门槛上，蒸腾起苦涩的雾气。

大伯接棒时，乡里的供销社早没了计划经济的影子。2008年冬天，他负责农贸市场摊位招标，大伯的初中同学拎着两瓶老酒找上门。水晶瓶盖在白炽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，同学拍着大伯的肩膀：“给咱兄弟留个好摊位儿，好处少不了你嘞。”大伯转身从书柜里取出个木盒，木盒里正是那只青瓷碗。碗沿磕了个小豁口，是爷爷摔账本时碰的。“当年老爷子宁肯被人骂‘铁面阎王’，也没开过一次后门。”大伯摩挲着碗底的字，“这碗啊，我们家传了两代了，不能在我这儿碎了。”

后来，哥哥考上了税务局。轮到哥哥穿上税务制服的那天，大伯把青瓷碗取出来郑重地递给了哥哥。阳光透过档案室的百叶窗，在《税务人员廉洁自律准则》上投下了明暗交错的条纹。上个月处理某企业税务核查时，财务总监悄悄往哥哥公文包里塞了张超市购物卡。看到那张塑料卡片，哥哥顿时心中一颤。哥哥对我讲，当时他眼前浮现出爷爷推苹果的手、父亲抚碗的指节。暮色里，哥哥站在廉政教育基地的电子屏前，扫码观看着最新的廉洁动漫，指尖划过屏幕时，他忽然觉得廉洁文化的传统与创新并非割裂的两岸，而是连绵不断、奔涌向前的同一条河流。

如今，那只青瓷碗摆在哥哥单位里的廉政文化长廊里，旁边是青年干部自主制作的廉洁故事集。有次哥哥带新入职同事参观，小姑娘指着碗底的字惊呼：“这和我们开发的廉洁知识小程序图标好像！”

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，风里裹着新时代的气息，却和三十年前、五十年前的月光，都盛在了这只小小的青瓷碗里。这穿越三代人的月光，见证着每一次廉洁抉择，此刻更似一条纽带，将过去、现在与未来紧紧相连，让廉洁的精神如月光般澄澈永恒，在家族与时代中静静流淌。（通许县长智镇纪委 张天慧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