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深处,坐在灶台上吃年菜是对“年”最精准的诠释。
小时候,家里有个开饭馆的表哥,那是我在小伙伴们面前最可以炫耀的一件事:因为快过年的时候,好多家都得在院子里砌个土灶台,或者忍着心疼用液化气做年菜,但我家可以到表哥的饭馆去,在宽大的灶台上,用两个带鼓风机的灶火做年菜。
一般是等到大年二十七、八的时候,饭馆门前挂上了“春节歇业”的牌子,妈妈带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我,从饭馆的后门进到操作间,操作间里满满当当地放着猪臀尖、排骨、牛肉、鸡、鱼,还有整捆的粉条、葱,整箱的银条、莲菜……当然这些都是表嫂一一介绍给我的,我可认不全那么多的种类,我感兴趣的是活物:我会长时间地蹲在一只大公鸡的前面,跟它滴溜溜的黑眼珠对视,偶尔试着摸摸它耷拉着的红冠子——这个时候大人们已经拉开了做菜的阵势。
妈妈和表嫂负责打下手,把粉条、木耳、腐竹泡上,把葱、韭菜、菠菜择干净,把带鱼刮洗干净斩成一段一段的,把肉切成片、切成丝再用淀粉抓拌均匀,表哥负责掌勺,蒸扁垛、炸丸子、煎豆腐、溜肉片,一锅一锅地出着,不同的香气纠缠着飘满整个操作间,逗引着我从公鸡前面站起来,麻利地跑到操作台旁边,稳稳地捏起一块肉片丢到嘴里,一边嚼着一边抓起一把炸好的红薯块儿,眼睛又盯上了刚出锅的带鱼,妈妈细心地把鱼刺挑出来,把煎得两面焦黄的鱼肉放进我嘴里,唠叨着不能吃太多,又怕我出去乱跑,干脆在灶台上放一只四脚小凳子,一把把我抱上去,叮嘱我坐在火边暖和。
“小吃倌”的美好时刻来临了!这下我连手都不用动了,就直挺挺地坐在灶台的一边,表哥炸好了丸子就用筷子夹了,吹得不那么烫了直接喂到我嘴里,问一句:“好吃不好吃?”我使劲儿地点点头。表哥蒸好的水丸子也在案板上切下一小块塞到我嘴里,再问:“香不香?”我摇着头说没有肉香,大人们哈哈大笑。表嫂便把撕好的滑肉喂给我一块,我吃得满嘴油汪汪的,还嘟哝着说:“好吃,我还吃。”一会儿工夫,我的肚子就吃得圆滚滚的,眼皮也开始沉重起来——天色暗下来,大人们开始揉面蒸馒头、蒸豆包,我就倚靠着灶台边的墙打起了瞌睡。
等我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次日在自己温暖的小床上了。
三十多年过去了,当年的小饭馆早就因为道路扩建不复存在,据说已经纳入火车站北广场建设规划区。记忆深处的“龙光饭店”啊,将乘着副中心城市建设的东风,成为洛阳北大门最亮丽的一隅,迎送着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国的游客,看着他们把炖煮千年的洛阳水席半成品带向千家万户,共品人间烟火的“年滋味”……(西工区纪委监委 白剑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