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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家屋后的饭场
发布时间: 2018-04-23 22:05 来源: 南阳市纪委监委网站
  我家房屋后面是个大空场,是人们吃饭的地方,是茶余饭后的人场,是谈东论西的场所,是左邻右舍交流的舞台,是发表民主时评的会场,是激浊扬清的论坛,也是我儿时的乐园。
  
  自打小时候三五岁记事起,我就记得我家房后的空地上,有一个大碾盘子,大碾盘子周围是一个饭场,是人们吃饭聚集的地方。
  
  一天三顿,每到饭时,左邻右舍的大人小孩、男女老少,不喊自来,纷纷端着饭碗来到饭场,简直是约定俗成的事。
  
  人们端着饭碗,有的坐在碾盘上,有的蹲在树根下,有的坐在烂砖头上,不一而足,啥样都有。邻居宝才爷年轻、辈分大,喜欢坐在碾盘上,发子叔、爹、邻居仓德大哥、建德三哥岁数大些,喜欢蹲在树根下。
  
  话题各种各样,啥都有。说些上午或者下午,地里的庄稼活,年德家的庄稼长里好,永兴家的庄稼虫子少,国林小叔家的庄稼用里啥品种、老泽爷的庄稼用里啥药……
  
  有时还说到,珍娃儿出门了,嫁那个老龙镇的李相公在公路边拾掇“洋马”,能致钱哩很;芝兰们郭相公在城里开小车,家是南边邓庄,原来是个当兵的;德安爷们蛮子三奶,能说会道,干活麻利。又说,老8队会计公道正派,干了20多年生产队会计,一身清廉;供销社主任贪污被县里纪检科查办了……
  
  瞎子小娃三伯,光身汉一个,一个人吃饱,全家不饿。经常是做一锅红薯苞谷糁,一下子倒到一个碗里,端到饭场,一顿饭也不用回碗。吃完饭,也不急着刷碗,大腿翘到二腿上,黑大大黄大大,东扯葫芦西扯瓢,拍话拍到老天光。谁家的死猫赖狗,他也不嫌脏,拎来,剥剥皮,做熟就吃了,也没见他得啥病,嘴破差的名声也就传开了。
  
  童年的生活是苦涩的、清贫的。一个人端着碗,顶多再拿个馍,端菜碗的人不多。一早一晚多是红薯面,苞谷糁,红薯馍,花卷馍,腌个生萝卜丝、生白菜丝,吃个豆豉那是常事。中午饭,豆面条让人吃的又腻又烦,偶尔做个白面条,里面还兑些红薯,娃们捞些面条,大人就只好吃碗红薯了。村里都戏称老合叔又黑又胖,吃了一身红薯膘。
  
  也有的,猛一改膳了,碗里有几块肉,也不舍得吃,故意放到碗里最上边,到处转转,让人看看,显摆显摆,非等饭吃完了,再一块一块细细品味。有的做顿扁食(饺子),吃里慢哩很,舍不得吃快,别人吃两碗了,他半碗还没吃完。
  
  有一晌午,喜合叔出来里晚,端了碗卤面条,离多远看着都油卤卤的,让人眼馋。妈笑着说,老喜,趁着刘姑娘不在家,偷偷做好吃里,也不怕人家回来嚷你?喜合叔嘿嘿一笑:人家不管,我也多少天没改膳改膳了……
  
  姜三奶迈着裹脚过来了,手里还拉着孙娃子,小孙娃手里拿着馍,还在哭,三奶说,白哭,南门有个买娃哩,白哭,南门有个买娃哩……(后来,不知何故,姜三奶一家搬走了,搬回瓦店界中老家了,多年没见,还真有点念想不下,有机会,一定去看看这家人)。
  
  听爹说,小王庄自古以来不住杂姓,姓氏里面含有“王”的除外,像“姜”、“马(繁体字)”等才来小王庄居住。但这几家人,也不知啥原因,人码头就是不旺。
  
  有时,饭场也谈论些国家大事。1979年,中越边境告急,宝才叔说,你们听,连黄瓜达滴流儿(布谷鸟)都说:越南小,不得了;越南小,不得了……越南忘本,那几年,咱们给它们支持过多少面粉,看来,要打仗了。
  
  1986、1987年底,部分高校闹学潮,见天饭场里都在谈论着国家反腐败领域里的问题。仓立三哥说,国家各个大学的学生都在组织上街游行,看来腐败问题,国家要整治整治了。果不其然,随后的反腐倡廉力度加大了,处理了不少大官,开除了不少人。后来说到了陈希同、胡长清被判刑……连邻村的大队保管偷拿面粉、粉条的小事,也成了大家伙口伐的话题。
  
  学生上学学习咋样,也是一个永恒不变的话题。说理定们大女考试了新乡职业技术学院,是小王庄第一个考上学的人。说樊湾帕子们文联,爹憨了,妈嫁了,这个娃,生活苦,没啥吃,就在樊集街要饭,一下课就去要饭,有一天要到一个女同学家里,那个女同学一看,认得,悄悄跑到屋里,对她妈说,那是俺们同学,怪可怜哩,给他盛满,让他吃饱。就这样,文联硬是靠要饭,考上了外地师院,后来分配在南阳油田教书,还接了个油田的姑娘。
  
  一时间,这些典型,都成了饭场的话题,成了邻居暗地里比试比试的目标,成了家长教育娃们的榜样。这之后,小王庄接二连三地也考上了不少的大中专生,有的还远到安徽、北京就职,为饭场人们脸上争了光。
  
  谈罢腐败问题,社会治安问题也谈论得不少。前领陂的少龙弟兄俩,偷了康营的缝纫机头,被逮住带走了;齐庄的害娃们来骚扰秀绵,秀绵她二叔从检察院回来,找这些害娃不依,这些害娃吓跑了,再也不敢来找事了。菜园地里的白菜,昨晚被偷了,这几黑了,可得加强看管哪……邻居们相互提醒着,谨慎着门户。
  
  有时候,饭场也成了娱乐的乐园。说咕噜辞的、耍猴的、玩把戏的、买货郎担的、换豆腐的、卖鸡娃、鸭娃的,啥都有。说书的,一说就是半夜,大人娃子,坐一圈子,津津有味地听着,有的还提着茶壶,拿着纸烟,慰劳慰劳说书卖唱的。
  
  随着时代的变迁,饭场周围圆圈墙上的标语,也在变换着,从标语来看,也凸显着时代发展的步伐。小时候有“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”、“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”、“绿化大地,实行祖国园林化”;后来有“要节约用电、计划用电”、“禁止小孩爬电杆”、“电线杆禁止拴牲口”、“电线杆下禁止栽树”。
  
  90年代以来又有“家里装上电话,信息四通八达”、“存款自愿,取款自由,存款有息,为储户保密”,“水利是农业的命脉”;最近几年,标语又变成“种粮直补,利国利民”、“合作医疗,解决看病难,就医难”;“推行村务公开,还老百姓一个明白”……
  
  遇到事,商量事,沟通思想,交流看法,是饭场的惯例。2007年,“村村通”开始推行,国家支持大部分资金,牵扯到钱的问题,大家一致同意“上榜公开,清正廉洁,阳光办事”。如今,三米五宽的水泥路,已经铺到了家门口,每回回家,不害怕蹅泥了。前几年,选队长,有两三个人选,大家有不同的看法,大队也先后派人来协调过,没有结果。
  
  后来,有人说,那咱们商量不成,就来个投票选举,这个办法,大家都赞成,于是,左邻右舍,男女老少,来到饭场,讲明了规矩,开始投票,结果选中了英娃三叔,大家都没意见。后来,英娃三叔带领大家伙,埋头苦干了十来年,成绩还说得过去。
  
  随着时代的变迁,农村富余劳动力纷纷外出,饭场周围的人们逐渐走完了。新兴带着樊姑娘一家、勤德一家、小平带着爹妈一家都去了广东、福建一带,有的已经去了七八年、十来年了,在那里落脚了,年下回来,挣了不少钱,福林、勤德还在家盖了七八间楼房,怪眼气人哩。打工的打工,工作的工作,搬走的搬走,学爷、邻居三嫂也不在人世了,饭场逐渐解散了。
  
  这几年,生活宽裕,村容也整洁了,来到饭场的人越来越少,左邻右舍的人们慢慢聚集到自家的餐桌旁了。因为自小在饭场长大,上学十多年,每次回家,都忘不了到饭场坐坐,会会邻居的老少爷们,听听他们的心声。
  
  参加工作以后,回家的机会,逐渐减少,但每次回家,都想着端着饭碗,到饭场走走转转,哪怕没有一个人也罢,独自坐到饭场里,回味回味过去那可怜的、清贫的、难忘的往事。
  
  物是人非,岁月如梭,一日难再晨,时光一去不复返。过去的岁月是清贫的,我怀念清贫,怀念童年,怀念清苦的日子,怀念民主的氛围,怀念饭场,怀念那十来户曾经给了我童年无限乐趣的老邻居!(新野县纪委   王宽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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